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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深渊来第118节(2 / 2)


  李瓒安静地凝望着这两块墓碑,江蘅心中有了答案。

  “我爸妈。”李瓒打破了平静,大方的介绍:“老爸、老妈,我男朋友。”

  江蘅惊诧的看向李瓒的侧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饱胀、酸涩的情感,向前一步,郑重而庄严的凝望面前的两块墓碑,仿佛眼前不是墓碑而当真就是李瓒的父母站在他面前。

  “伯父、伯母,你们好。”江蘅进行了一番流畅的自我介绍,虽是陈述事实,但听起来是让人暴躁的自夸:“所以,请祝福我们。”

  李瓒:“等等――结尾不应该是请你们放心把你们儿子交给我吗?”

  江蘅无奈:“如果我在自我介绍的过程中,你别笑得太猖狂的话,我不会更改最后一句话。”他百分百相信一旦说出那句话,李瓒会笑倒在地。

  李瓒揉了揉发酸的脸颊,手肘靠在江蘅的肩膀说道:“哈你认真的样子太可口了!”

  江蘅委婉:“在父母面前,我们低调些。”他这会倒很绅士了。

  李瓒黑亮的眼眸里都是笑意:“只剩下两块石碑了,别太认真。”

  他说这话并非不尊重自己的生父生母,否则不会带江蘅过来,还给双方互相介绍。他只是说出了事实,就算再尊重,于他而言,这就是两块石碑,底下甚至没有他父母的骨灰。

  “衣冠冢。”他说:“我爸妈车祸去世的,警察赶到的时候,尸骨不全,烧成块了,一碰就碎成渣。”

  李瓒收了笑意,平静的语气稍稍能窥见得知父母凄惨的死状而痛苦茫然的年幼的小李瓒。

  “我知道的不多,他们俩一直在当卧底,好不容易结束卧底工作,全部身份、资料都销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消息走漏,车里装了炸弹,他们其实提前一步察觉到了。可是汽车在闹市区,谁都不肯下车,一个转移车,一个试图拆炸弹,结果双双死在荣归的路上。”

  尸骨无存。

  那时是千禧年,十岁的小李瓒在家里等待父母的归来,他很兴奋,像猴子一样跳得老高,成天骚扰分局,逮着个人就跑过去神神秘秘的说我爸妈要回来了!,然后他接到了还是刑侦队长的佟局喑哑的通知。

  江蘅抱住李瓒,手掌按在他的后脑勺,给予迟来的、无声的安慰。

  李瓒倒没什么感觉了。

  “当卧底的,结局都不好。”李瓒拍着江蘅的手臂说道:“我没事,带你去见其他人。走吧。”

  李瓒握住江蘅的手腕到了前面的英烈墓碑,大概二十个墓碑,不同生年、同年死。脚步哒哒,停在正中一块墓碑,碑上同样是一个名字、一行字。

  “我师父。”他指着左右两边:“我第一批同事。”

  东城分局刑侦办。

  老曾还跟说故事一样的语气回忆当年:“魏霆,当年刑侦大队队长,犯了个错误,被人从市局支队队长的位置踢下来,但又舍不得真把人赶走,就做个样子调到东城区分局来。他跟周言关系好,周言拖他多照顾李瓒。”

  “反正一来二去,魏霆就成了李瓒的师父。”

  “从此以后,东城区分局更加臭名昭彰了。”

  “魏霆魏队长是个什么人?”

  “你们想象二十年后的李瓒。”

  众人想象了一下,纷纷打寒战,不由同情当时的佟局。

  “一大一小师徒俩,所到之处,人憎狗嫌,腥风血雨。”老曾感叹:“我是没见过比他们两更讨人嫌的了。”

  “那魏队长人呢?调到哪个区去了?”

  “死了。”

  众人皆惊,良久无言。

  陈婕:“这就是李队和东城分局被骂了四五年养老局的原因?”

  东山陵园英烈纪念园。

  “出任务被狙了。我师父、同事,”李瓒指着墓碑一个个点过去,“一共十九人死在我面前,我以为是当时追击的凶徒还有幕后主谋。后来才知道没有,不是同一拨人。”

  东城区分局刑侦办。

  老曾:“是两拨人。他们出了粤江市,击毙真正的凶徒,中途突然闯入另外一拨人。他们在李瓒面前残忍的杀害魏霆和同事共一十九人,最后救援到达,发现了毫发无伤的李瓒。”

  “为什么?”季成岭轻声问出大家心里的疑惑。

  为什么突然杀害魏霆和其余警察?为什么没有伤害李瓒?

  “为了报复。”

  茶水被吹皱,一波碎茶梗随水波飘到茶杯另一侧,淡绿的茶水里倒映一张颇为苍老的脸,眉宇间有一道深深的褶痕,从天而降似的劈下来,说明褶痕的主人年轻时经常皱眉,一定是个严肃的人。

  “老佟,快去看看我厨房里的汤煲好没?”

  老太婆在屋里指挥做事,书房里的佟局不慌不忙,他知道汤的火候,喝完了茶、抬头一看,看到书桌上的照片,条件反射、神经一绷,再又想起今天是照片里的人的忌日。

  佟局冷哼了一声,起身出去,顺便把照片盖到桌面,看到那张脸就拳头发痒,下午去当面骂一骂才行!

  茶杯落桌,哐啷一声,水波荡漾,像风吹过树梢时随之荡漾的日晕。日晕之下,一块块墓碑像沉默的山峦。

  一片翠绿的叶片飘落到落满绿叶、黄叶的地面,两双脚前后踩了过去,声音清脆、平静,无论多沉重的情绪,现在都已归于平静。

  “是为了报复我,他们因我而死。”

  江蘅紧紧扣住李瓒的手,尽管他早从东城分局法医那儿知道了这些过往,但是再从李瓒嘴里说出,他仿佛能看到再次腐烂裂开流血的伤口。

  他比谁都知道良师亲友死在面前、因自己而死的痛苦,足以令人彻底崩溃、绝望,自虐般的背负沉重的罪责,甚至渴望自我了断来赎罪。

  江蘅无法安慰李瓒,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李瓒:“是我爸妈的仇人。他们查到了我,他们憎恨的仇人居然还有血脉!居然平安的长大了!又进了他们最憎恨的公安机关!我一直被盯着,而在粤江市,他们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