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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怨气灼人(2 / 2)

其实有很多的事情,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每个人,都在按照既定的轨迹,遇见注定要遇见的那个人,经历注定要经历的那些事。我们常常将这种注定称为命运。而小满的命运,姓何。她将他们统称为,何先生。



小满的何先生第一次有了具体的名字,是在她十八岁那年。此时的何先生叫何灿。记得那是个格外炎热的夏季,小满那时刚被北方一所大学录取,随表姐到住在镇上的爷爷家过暑假。她就像只离了笼的鸟,肆意挥洒着难得的惬意,欢呼雀跃好不快活。

然后,毫无意外的,她遇见了那个如名字般耀眼灿烂的少年。何灿在镇上的高中读书,和小满同届高考,却不幸落榜,准备来年再战。这是个犹如八点档肥皂剧般狗血的故事。

他们所在的小镇上有个不知名的山,传说山顶上有个庙,供着小满说不出名字的神明。山前是奔流不息的河水,河的两岸只由一条铁索桥连接。桥面上木板破旧残缺,若是人走在上面,通常会重心不稳的晃晃荡荡。

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那个年纪的小满,绝对属于吃饱了没事儿撑得慌的那类。她经不住小伙伴的怂恿,三五成群的靠着两条小短腿偷偷过桥爬山,这些同伴之中,当然少不了何灿。

年少的时光总是疯狂,这种无以言喻的躁动隐匿在岁月的浩瀚江涛中,像复活节的彩蛋膨胀爆裂,保留着光鲜的外壳泯灭在记忆的微澜里。

小满到底是女孩子,爬到半山腰便已经气喘吁吁,扬言要原地休息。同行的都是十几岁的孩子,精力旺盛,闹闹嚷嚷的要继续走。或许是因为何灿较为年长,也或许是某些懵懂的思绪,总之,何灿留下来陪小满休息。

少年的身体中的那些蠢蠢欲动的自卑敏感与多疑,连同着青春期的躁动,混杂在躲闪的眼神和腼腆焦躁的面孔下,都是让人不容易消化的东西。两人坐在山腰的大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等到月上中山,也没见同伴返回的身影。

后来的小满只依稀记得那晚的月亮特别圆,山上树影隐约交错,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她不禁幻想传说中山顶庙里的菩萨,圆瞳大瞪高高在上。于是婆娑的树影便变成了佛像,俯瞰芸芸众生。

她有些害怕地躺在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何灿不知何时坐到她身后,小满感觉到有双温暖的臂膀轻轻的搂着她,然后,那臂弯越缩越紧、越缩越小。

那晚,小满做个梦。一个光怪陆离,似真似幻的梦。

她梦见自己在黑屋中摸索前进,触及到的墙体瞬间变成铁笼冰凉,她似乎是关在囚笼里的展销品,举动笑颦都被用来作为取悦别人的笑料。她挣扎反抗却只能带来更多的嘲讽,于是她干脆闭上眼,在她的四方天地里取悦着自己,似乎没什么比这更重要。

梦境从模糊到清晰,起初只是混沌的色彩,单调的,斑驳的,红色,白色,像是囫囵笼罩在黎明前的瘴气里,而后才逐渐清晰。原来单调的是雾霭,斑驳的是灯光,白色是晨雾,红色是血液。再后来,梦里有了声音,男人的声音,反复着、呢喃着,断断续续经久不息。

小满醒来已近正午。而何灿,早已不知所踪。阳光炙热干燥,空气中滞留着烟熏焦糊的气息,像是蒸发掉阴霾,又似告别干枯的灵魂。当小满被搜山队找到的时候,太阳已有些偏西。

她想,她曾在夏日的山林里拥抱过黑夜与风,那么余下的时光,希望只剩温暖朝夕。那年夏天,她便如是劝解着自己,以及告别,那段无疾而终的,过去。



有时生活就像出喜剧,总是让人哭笑不得,若是刻意讲究些细枝末节,反倒像是行走在人群中的特立独行,到底情理难容。而这世间最怕的便是情理难容。



小满生命中的第二位何先生,叫何诚意。那年他们都只有十九岁。小满刚刚进入大学。

那时的小满并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她像个英勇无比的女战士,在暴风骤雨中捍卫着她岌岌可危的爱情。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他们才发觉,似乎事情没有他们预想的那么糟糕。可是,又似乎不仅仅如此。

有时候爱情像是对面山上的玫瑰花圃,女人就像圈养起来的玫瑰花,男人爬上山,摘一朵花,对的人会呵护他的花,用玻璃墙作为屏障保护她。但男人却不只有一面玻璃墙呢。他们总会遇见新的花,更美的,更娇艳欲滴的,他们终究还是会忘记自己曾摘下的玫瑰花。

愧疚和悔恨是从荆棘中幻化出的亡灵,悄然泯灭,又悄然兴起。然而所有的疼痛都是沉默的,小满尤是。

她的情绪在无波无澜的沉寂中愈燃愈烈,直到炙热烧灼只余灰烬,直到黄昏再次惊动黎明。她对余露说,人在面对成长时,需要种干脆利落的洒脱。

话语成章,反倒更像是在安慰自己。半年后,小满告别了她的何先生。有的时候,名字仅仅是个象征,并不能代表着什么,例如诚意,并不是真的那么真心诚意。

长大后的小满再提起何诚意,也只用淡淡的语气陈述,听不出情绪起伏,似乎所有的过往都无关痛痒。这世上,没有谁会因为缺少谁而无法生存,但总会有人因为遇见了另一个人而更好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