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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2 / 2)


  其实她并不关心这一点。

  卓枝看了一眼系统界面,硕大的倒计时直白的告诉她,她还有不到三个月的生命。所以此行无论圣人怎么样做,于她影响不大。她已经走到尽头了。只是她心中仍然有些疑惑,从前在上京的时候,她还能勉强感觉到东宫情绪,如今什么也感觉不到,那种隐隐牵连的感觉,也好似彻底消失了。

  卓枝仰面靠在藤枕上,细细一想,方觉不对。她离开上京那时,两人曾在宗人府相见,那时她就没能感知到东宫的任何情绪。也许正如东宫说的那般“若真有此用,高祖□□早就千秋万代”,是她魔障了,亦或是两人分隔千里之遥,渐渐便也感觉不到了罢。

  这样也好。

  这几年她身体愈发差,久病沉珂,心情也时常郁郁不安,更别提再过几月,她备受病痛折磨又会是何等情形。若是东宫感觉不到此等情绪,便是唯一的幸事。

  卓枝又望了一眼系统,如今不仅包裹地图天气等全部都不能查看,就连个人界面也打不开了。因她不肯配合系统开启支线任务,如今系统基本上停摆,什么作用也没有。金光一闪,她的目光移到右下角哪一行金色文字上,玩家已收集成就(9/10)。现下记录成就的功能尚在运行,只是不了解究竟有什么作用。

  马车轮毂压在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卓枝就在一片单纯重复的杂音中慢慢陷入浅眠,人看似睡着了,实则还有意识,算是醒着。模模糊糊中,她似乎听到摩酥小声念叨:“怎么办,怎么办?尊上交代大婚之事。尊上神态严肃,好似是很要紧的事,还说我若不说,待姊姊到了上京也都晓得......”

  大婚,上京。

  卓枝清醒了些,她轻轻敲击马车壁数下,摩酥急急忙忙掀开藤帘,露出仓皇失措的眼睛,他讷讷:“姊姊,你醒啦?”摩酥像小松鼠般,探出头强行辩解:“姊姊,我刚才没说话哦。”

  她默然无语,用力掐着掌心穴位,勉力抑制嗓间干痒欲咳的难受劲,缓了缓说:“说罢,我都听见了,大婚的事。”见此摩酥心一横,反正总是要说的,干脆趁机交代清楚算了:“尊上,说,说十月初上京,传来消息,”他偷眼看向卓枝,见她神色不变,方才继续说,“东太子,就是皇帝的儿子,好似要大婚了......”摩酥不完全知晓卓枝从前的事,他以为卓枝不明白其中关系,还在依照海宁的情形,比照着细细解释。

  似乎年前曾听说过齐王与杨氏女郎那桩婚事不成了,因为太常寺卜卦不吉,当时她心觉奇怪,皇室婚事怎么会因为这种堪称莫名其妙的理由不成呢?也许是为了更合适的婚事,才不成的?

  卓枝垂下眼睛,只觉心中酸涩苦麻,她静静忍耐不语,好半晌才缓缓靠着藤枕,装作若无其事,她并不接摩酥的话,反倒问起了不相关的事:“摩酥,你现在会不会讲官话?”

  摩酥立即忘记口头正在解释的大昭复杂难解的皇室关系,改为认真思考卓枝的话,他心中将学会的官话过了几遍,数了又数,有种被抓包的窘迫:“会一点,”他眨眨眼睛,从怀里摸出一本磨花皮的书,看了一眼,恢复了自信,他说:“现在已经学的差不多了!”

  卓枝瞄了眼书皮,上面似乎写着官话百句通之类的......

  摩酥反而打开了话匣子,他兴致勃勃:“姊姊,书上说上京天下漂下白色冰花,尊上说吃起来甜甜的,比椰丝糖还好吃,是真的吗?”

  ......

  卓枝一行终于抵达上京,正好是腊月初八。上京城高池深,坚不可摧,卓枝提步下马车,抬眼望去,心中恍然上京与她离开那时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样人潮涌动,喧闹繁华。

  她拢袖立在梅花树下,静静等待守城小吏检查。天高云阔,却不知何时忽然几朵绒花随风飞舞,原来下雪了。今朝的雪格外温柔,雪片子似绒花悠悠然落下,一片又一片,晶莹剔透的冰花落在她的面上顿时融化。

  既然是圣人召见,她也无需多做矫饰,衣着如她在海宁那般,襦衫长裙,外披一领白氅。何况她现身引得圣人注意,卓大当家那边便能一探建宁侯府,说不得能救得阿娘离开那座紧闭牢笼。

  摩酥终于从车上跳出来,他兴奋至极,笨拙的伸手去接雪花......卓枝微微笑了,树下人在看风景,却不知有人也在看她。

  紧邻城墙便是信德坊,坊内酒楼林立,如今上京城风头正盛的银楼就坐落于此。银楼高约五层,最顶上一层,人立于其中甚至可以俯视皇宫禁内,是故圣人敕令五楼封锁,不许设置客席。有眼尖的人发觉今朝银楼五层隐隐能见到人影。

  李焕抱剑眺望一番,见到禁卫密信中所提及的马车之时,两眼发亮:“主子,该是那一辆吧!”他展开手中密信,仔细对照,还伴以连连点首。

  果不其然,马车停下小门半开,缓缓迈下来个一袭白氅,身姿宛若柳扶风的病美人,行动之间隐隐看出抱病在身。李焕有些尴尬,怎么卓二郎出行还带着女郎?他悄然侧首瞥向东宫,却见东宫专注凝望着白氅仕女,看不出半点不悦之色。

  今天倒是奇了,他暗暗的想从前若见到如此,他总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李焕百无聊赖,迟迟不见卓二郎,他只得定睛细看,这一看才发觉不对,这这,这不是卓二郎吗?卓枝的身份有异,他是知悉详情的,只是从未想过今天这样的场景......他暗暗佩服,主子竟能一眼看破,眼力真是深不可测。

  东宫不知他这番心思变化,或者说此时此刻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立在梅树下那袭身影吸引,旁的什么也注意不到了。阿枝身体竟如此病弱,虽说早从密信中窥得一鳞半爪,可是未曾想到竟会如此严重,她面色苍白如雪,身子弱的更似一阵风都经不住。

  怎么会这样?

  他茫然地将手按在“同生”的印记上,隔着衣袍,仍能感觉到隐隐温热。可是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从前那种千丝万缕的联系,竟好似生生断绝。枉前些年他还安慰自己,许是两人分隔两地的缘故......

  这是缘何?

  忽而马车门侧大开,只见马车里钻出来个少年郎君,他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肤色如蜜,踩着雪地,左摇右晃胡乱转圈,耳侧的秘银链携着细碎的各色珊瑚,闪烁作响。东宫目光微凝,这人一袭蜡染短褂迭裙正是密族装扮,他就是密信中所说的那个密族郎君罢。

  听闻他唤作“摩酥”。

  摩酥玩够了雪,见到梅树旁檐下结着一溜透明的冰柱,迎着光望去七彩光芒隐现,摩酥不禁被这幅从未见过的美景吸引,他忽而想起尊上的话“比椰丝糖还甜”,那种神秘的吸引力,教他情不自禁抬步跃起,折断一截,张口咬了上去。

  “呜呜呜!”

  冰溜甫一入口,便黏在唇舌上,他略略用力,只觉口中一阵血腥味,他慌张的跑回卓枝身前,比划着求助:“呜呜粘阻呜!灸窝!”

  面对这番场景,卓枝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吩咐身畔人取来几盏温水,递给摩酥,不消片刻冰溜终于取出来,他捂着嘴痛呼:“尊上大骗子!姊姊也不要笑了!”

  卓枝忍耐不住,终于笑出声来。

  这厢尽是欢声笑语,银楼之上气氛却有些凝滞。李焕原本忍不住也咧开嘴笑了笑,这是哪里来的活宝!他回首,却见东宫面无表情,只是垂眸,眼中看不出什么神色。

  顿时,李焕敛容。

  第119章 两道圣旨

  春娘子正得盛宠, 这几日圣人连续数天歇在一川烟絮。方内侍跪在殿前,他擦了擦额头冷汗,踟蹰不已, 实在是,实在是卓枝胆大包天,她一个死人,竟然敢公然现身上京城,这事牵扯太大, 他赶忙前来回禀。

  小内侍躬身出来, 低声唤:“干爷爷, 圣人传您进殿回话。”

  一川烟絮丝竹声幽幽,乐声顺着水面飘荡, 殿内方内侍回禀的声音显得极为刺耳:“逆臣贼子卓枝,观其行踪正是去往建宁侯府......”

  圣人面色莫测,眼皮子耷拉着遮掩全部神色。就在鎏金座旁, 跪坐着一位身段窈窕, 娇艳柔美的宫装仕女, 她双手捧起一盏定窑刻花瓷碗, 汗珠顺着美人玉臂缓缓滑落, 殿内地龙烧的极为热烫,就连空气中都涌动着阵阵暖意。

  圣人终于接过那盏参茶:“先拘在建宁侯府,不准任何人进出!待元月十六派御林卫请她入宫, 朕在太真殿见她。”

  “圣人?”方内侍错愕万分,头一次他质疑自个的听力, 鹦鹉学舌似的又问了句:“圣人请她入宫?”要知道自十一月起,他领了职,日日守在上京城前等待卓枝。那时他还嗤之以鼻, 卓枝死的不能再死了,圣人这项圣命堪称莫名其妙。

  谁知,今天让他见着真的,一瞬间还以为青天明日见了鬼。

  圣人淡淡呷一口参茶。

  方内侍当即反应过来,躬身跪下叩首,口中恭谨万分道:“奴婢领命。”话罢他赶忙退出殿外,就在那刻,殿内响彻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圣人面色涨红,青筋直跳,几乎要将心肺咳出。春娘子敛袖慌乱起身,她声音急促:“太医官,去请太医官!”圣人张大口呼吸数下,才觉胸腔疼痛稍减,他一把掐住春娘子的手腕:“贱婢,你想要朕死吗?拿朕的仙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