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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绝望

第25章:绝望

我觉得我倒了大霉了,我流血了,每当我看见叔叔的媳妇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时候,我可真想上去站到她面前朝她狠狠地问上一句:

“你!为啥子要用刀磕我脑壳?啊?!”

我要插着腰杆,昂起头,像个大人物似的把她拦着。

“你你你!还翻天了哈?!”

叔叔的媳妇一定会被我的样子着实吓着,想不到我竟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胆敢向她兴师问罪。

“老子就是要弄你,啷个嘛!”

那好,如果她那样子回答我,那么我一定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的,如果她有事离开厨房的时候,我会悄悄地在她的稀饭里吐口唾沫,或者在柴草堆里给她寻点儿灰灰,倒进她碗里,搅拌搅拌,让她毫无察觉。

后来有那么几次机会,叔叔的媳妇甩着她那个大臀、部,一翘一翘地离开厨房去别的地方时,我就从灶膛前立马站起来,忐忑地走到她放在案板上的饭碗前,我踌躇着,看见她没再什么响动,我想她一定走远了,于是,我就一撮嘴,决定朝她的稀饭里啐一口,可是,每当我那样子就要得手的时候,我就决定再也不那样干了,就像曾经我想收拾她女儿那样,我再一次败给了自己。

当我打消阴谋算计叔叔的媳妇的念头后,我便决定走一条光明的途径,去理直气壮地把她告上一通。

“婶婶,我的脑壳上有个洞。”

我决定那时一定要把事态说严重点儿,我要狠狠地告上、她一状。

“洞?啥子洞哦?我看看。”

想像着婶婶爱意绵绵的样子扒开我的发丛时,我便觉得我胜利了,最好那当儿她媳妇正好朝我们走来,很明显的就看见了婶婶对我的呵护,那样,她一定会被婶婶数落上一顿的。

“婶婶,我的脑壳上有……”

有一次,磨蹭着我终于抓住了机会,可是,当我还未把话说完时,婶婶扛着锄头跨出堂屋的门槛,回过头来朝我莫名的看了看:

“脑壳,你脑壳啷个了?”

哎!看见她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一点儿也没心疼我的意思,于是,我便决定把话咽下了。

那么,最后只剩下叔叔了,可是他是个大忙人,每天除了在村小教书外,在家时似乎也忙着的,他常常在堂屋的饭桌上铺开一张很大的白纸,拿着颜料笔在上面作画,他画的都是一些猪啊,狗啊、还有稻谷,农家小院之类的画作,每当我看见他那样子埋头在纸上忙碌着的认真样子,我就觉得我再也无法走上去打扰他了。

叔叔的媳妇让我越来越没好果子吃了,我没有保护人,我想倾诉的对象也没有,她常常趁家里没人的时候,土豆也不削一个来吃,让我吃盐巴、猪油泡稀饭。我恨着她,可是又毫无办法,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变着方儿的折磨我,给我分派的活计越来越多,不是带孩子就是宰猪草,扫地坝,去外面割草回来倒进沼气池里,总之,把我累得够呛,让我没有消停的时候。

那些暗夜里当我默默地站在猪圈外面的石台边,就着月亮的清辉宰猪草时,那时的我是多么地羡慕叔叔他们啊!

隔着地坝,我常常听见从堂屋的大门里飘荡出叔叔一家子欢快的笑声,他们显得是那样的其乐融融,两个小姐姐不时地撒着娇,摆谈着她们学校的稀奇事,在婶婶的爱意绵绵的言语里,我那颗受伤的小小心灵一次次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我不知道自己那会儿是不是出于嫉妒什么的,总之,那时的我仿佛一下变得连菜刀也提不起来了,噙着泪水,我只能咬紧牙关,强打起精神,把那刀刃再一次切向那些猪草。

婶婶他们切猪草通常都显得很快速,只见那刀刃不住地咔嚓咔嚓地响着落到猪草上,左手很有节奏的压着猪草朝后飞快地移动着,不然的话,手指就会被切到了。有一次夜里,我就不小心将左手的手皮切了一片下来,顿时,血就汩汩地冒了出来,我抿着伤口,抬头默默地望向月亮,看见它幽静地挂在夜里,堂屋里的灯光投射到地坝里,形成一片光晕来,我知道门开着,又传来了小姐姐与婶婶撒着娇的抬杠声,还有叔叔的孙女不时地咿咿呀呀大的稚嫩的叫声,我孤零零地站在暗影里,身后的猪圈里,不时地传来猪仔们的打闹声,那时的我就想,就连那些猪也是快乐的啊!

渐渐的,堂屋里变得安静起来,婶婶穿过地坝,走上来:

“小雨,走。”

哎!我知道自己又有新的活计了,可我,真的很累啊!我只想快点儿把手里的猪草宰完,然后好早点洗脚上、床睡觉啊!

叔叔挑着谷子从堂屋里走出来,婶婶背着个背篼,手里拿着电筒,我说:

“婶婶,猪草还没宰完的嘛?”

“哎呀,等会儿有人晓得宰。”

不知道为什么,婶婶常常在提起她那个媳妇时,从不直呼她的名字,而是像个陌生人似的,用那样的字眼去代替她。

我跟着他们走出地坝,走进竹林,风吹来,竹叶子就沙沙作响。

“来,小雨,把电筒拿起。”

婶婶从前面突然转过身来道,我便按她的吩咐把电筒接在了手里。

在静寂的夜里,在山野里不时地吹来的风里,我们走过一道道田坎,爬上一道道小坡,不久之后,便来到了邻村的打米的作坊。

在那块巨大的岩石上,靠着山,打米的作坊孤零零地伫立着,土坯强,茅草房,门板上和墙壁上粘着面粉,似乎整个房子都换上了一件白色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叔叔走进去把担子卸到地上,婶婶靠在墙壁前的那个柜子上,仰起身,双手紧紧地抓住背篼的肩带,跟着将背篼放稳了。

我站在门前,朝作坊里打量了一会儿,便走到坝子前,对着下面的山坡俯视着,不久,房间里便传来了“哐哐哐”的打米机发动起来的声音,打米了。婶婶他们在屋子里大声地聊着天,说话像吼一样,不然彼此是听不见的。

云烟里,月亮像披上了一层薄纱,看不清它的真面目,我凝视着它,久久地凝视着它,不一会儿,它又完全的浮现出来了,淡淡的,似乎哀愁不已的样子,我看着月亮想着家,想起了曾经去到爷爷家寄读的情景来,那次我是不快乐的,可是,过去了这么久,又来到这个小山村寄读,可我仍旧不快乐,而且还加倍的阴郁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老是要这样子被抛来抛去的,只要杨莹珍与林孝昆他们一句话,那么,我就会一下落入另一番命运里,完全被他们掌控着,而我,却无能为力。

在那暗影里,我远远地望见巍峨的远山连绵着一直伸向远方,冷不丁有一豆灯火在黑夜里闪现,我知道,在那一丝灯影里便有一个家,想象着他们正干什么呢?这么晚了,或许睡下了吧?再不就还在堂屋里聊着天,在那欢快的说笑声里,或许就有一个小女孩吧?与我差不多大,那么,她一定快乐极了!

凝望着那些零星的灯火,我感到夜更加的黑了。

突然,身后的轰鸣声停了,一切又恢复了宁静,我知道,叔叔他们打完米了,可我仍旧站在山坡前,没有离开的意思,我不愿立刻又走进他们的世界,我只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我觉得挺不错的,可是,我却又转过身来,朝作坊里走了去,不然,我便会显得不勤快了,不讨婶婶他们喜欢了。他们可是一家之主,特别是叔叔,他才是那个家里的老大,所以,有他在场的时候,我一定是不能掉以轻心,显出一副懒散的样子来。

“小雨,走了哦。”

叔叔挑着担子走出来,看我走了过去,婶婶便把电筒重新递给了我,我走在最后面,给他们照亮。

夜,那么幽深而又漫长!

越过那漆黑的远山,在它的外面有公路吗?能一直通到我的那个家吗?我边走边想着,真想有一天若有可能,走到那儿去看一看,看看究竟有没有公路。婶婶他们走在前面,不时地聊着天,看上去,他们很快乐的样子,我无法融入到他们的谈话里,只有边走边不时地朝周遭看一看,黑洞洞的,我想若我一个人独自走在那山路上的话,想必一定会吓得无法动弹一步的,我被黑夜紧紧地笼罩着,感到快要喘不上气来,我想,等到天亮后,这儿一定又是另一番样子吧?到时又会有鸟叫了,又可以看见那些小草了。

当我回过神来看见的仍是满眼的黑夜时,便更加的疲倦和沮丧了。

“二姐姐她们肯定睡下了吧?”

“肯定睡了!”

我琢磨着。

若是在那路上放着一张床,我真想立马就倒下去,再也不起来,我是连一步也不愿迈了,可我们还得沿着来时的路,走过一道道田间小径,爬过一道道山坡才能重又回到那个家。

凝视着黑夜里闪现出的那一束微弱的亮光,我便觉得心口更加的堵得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