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二娃哥带我去他屋里耍，我当时坐在沙发上，他就过来摸我……”

那是我在现实生活中第一次听见那样的事，我直勾勾地看着小蒋，半天回不过神来，小蒋又让我保证别说出去，于是，我便再次向她发誓，绝不给别人说！

“真的，我不想，我根本就不想和他那个……”

我也不知道该跟小蒋说点儿什么，她也并没哭，说完之后，似乎她就感觉如释重负了，不一会儿，就又开始拿着她那个小圆镜，靠在墙上，照来照去的了。

没过多久，小蒋的老公就来了。她竟然曾经骗我没谈朋友，可是，那天，我却明明看见他老公带着他们的小孩儿来铺子里了。

小蒋的老公又矮又丑，老实巴交的，其实，看上去倒还更像个傻子，略微的有点儿胖，穿一件宽松的裤子，走起路来时，裤管就荡来荡去的，看上去滑稽极了，从寝室出来时，他的裤腰带都掉出一节了，而且还是红的，我真不敢相信小蒋怎么就跟这样的一个人走在了一起，而且还有了个已经四岁大的儿子。

小蒋和我在一起时，我会觉得她更像个学生，一点儿也不成熟，可是，当那小孩儿喊她妈妈时，她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说话粗声大气的，像个妇人，还对着那小孩儿直嚷嚷，然后那孩子立马就不敢再调皮了。她不但吼那小孩儿，还老是对她的老公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那天，我算是完全领教了她的泼辣了。

小男孩在铺子里跑来跑去着玩，老板娘环抱起手与老太婆站在柜台前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看着那小孩儿，她们的表情那时看上去怪怪的，都皱着眉，似乎绅、体的某个部位出现了不适似的，显出一副颇为难受的样子，撅着嘴，眼睛眯缝着，小男孩儿穿得脏兮兮的，手里拿着小蒋给他买的一个蹩脚的棒棒糖，看见他一跑过去，就都一闪身：

“过去过去！”

似乎那小孩儿是个病毒似的，都极力地避开他。

傍晚的时候，小蒋到巷子里去送他老公，她家并不远，就在郊区，即便这样，她也不愿她老公经常来铺子里看她。

“滚！快点儿滚起走！”

小蒋一边说一边抬起一只脚朝她老公作出一副要踢他的架势来，她老公也并不应声，只是牵着那小孩儿朝小蒋瞪了瞪眼，朝铺子里指了指，似乎他也已经察觉到了老太婆她们并不欢迎自个儿似的。

小蒋看见他还在那儿指来指去的，就转身朝铺子里走了来，不再搭理他，我站在铺子的大门前，看见她老公牵着那小孩儿，一次也没松开过他，朝着巷子外面横着的那条大公路上走了去，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儿，孤零零地走在路上，看上去显得颇为落寞的样子，最后父子俩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尽头。

“走没走？跟老子！”

过了一会儿，小蒋从凳子上站起来，不耐烦地走到铺子门口，探着身子朝巷口望了望。

“走了。”我说。

看见小蒋那副凶巴巴的样子，我就觉得她老公确实怪可怜的了。

这样一个男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看那样子他也并不知道自个儿的老婆被别人睡了，小蒋一定没告诉他，上午的时候，看见他还傻呵呵地冲着老板的表弟笑，一想起这个，我就觉得他更可怜了。

不久之后，小蒋也走了，从此，我的第一个工友就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再也没见到过她。

小蒋离开后，似乎铺子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了，好像我才刚刚进到那儿，一切对我来说都还显得相当陌生。每天晚上下了班，我就把门关起来，一个人坐在床上吹我的那把箫，我尽量把声音吹小一点儿，我不愿被人发现我在吹那玩意儿，有时候吹着吹着鼻子一酸，眼泪就上来了，我就靠在墙壁上，看着对面的墙壁发呆。

冬天的时候我离开了那家餐馆，原因是我害怕一个人再住在那间黑魆魆的屋子里，小蒋走后，当我每天深夜累了一天躺到床上时，总是害怕着老板的表弟会突然闯进屋子里来，当外面靠墙码着的砖堆上一只老鼠冷不丁爬过，把上面摊着的烂塑料袋弄出响动时，我就会立马变得紧张起来，于是，我决定离开。

我不留恋任何人，巴不得这辈子再也不看见那家餐馆，只是，当我走的那天去厨房向陈大哥告别时，心里却突然涌起一股酸涩的感觉来，我那时才发现，我已经有点儿舍不得他了，他是个好人啊！

“真的走了啊？”

陈大哥夹着烟站在灶台前转过身来，朝我落寞地看着，哎！那眼神看上去是多么的让我心酸啊！以前他说起话来总是个大喉咙，满院儿都能听见，可是，那当儿，我却看见他眼睛一眨一眨的，夹着的烟也忘记抽了，看见他那个样子，我就觉得我还是应该留下来啊，再多干些日子，与他再作作陪，一个老好人啊！可是，一想起我是铁了心必须离开时，所以，我就拎起箱子告完别转身走到了外面的屋檐下，陈大哥却又追了出来，把烟丢到水沟里，朝我道：

“你一个人还是小心点儿哦，你一个女娃儿。”

“我晓得，走了，陈大哥，你慢慢忙嘛。”

于是，我回过头来，鼻子酸酸的，穿过大厅，走出了铺子，离开了那家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