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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 2)

  一个突然的声音让莉莉吓了一跳,也把她的思绪拉回到这个诡异的空间。

  她听出这声音来自背后,她回过头。

  一具裹在泛黄的白色纱麻布的干枯尸体,躺在一辆破旧的轮椅上,一只漆黑的乌鸦立于它的肩膀。不知何时这僵尸出现在她身后。“鬼啊!”

  她毛骨悚然的惊叫。

  “喂喂。突然闯进别人的家,还说别人是鬼,真没礼貌。”

  干涩但还是听得出这话中带着强烈的不满。更让人胆战心惊的是,声音确凿无误地传自“僵尸”。

  但这句“人”话还是让莉莉稍稍平复了一点。

  仔细打量这句“僵尸”,暴露于纱麻布下的皮肤确实干裂蜡黄,但这皮肤之下确实有淡红色的血液缓慢流动——但起码是在流动,而鼻梁下的布片也有微弱的颤抖。

  “你……是不是鬼?”

  “什么叫‘你是不是鬼’!真没礼貌。”

  暗含否定的话语里依然透着不满。幸而他的脸被布料遮挡,否则一定更加诡异。

  “小鬼,你叫什么?”

  “爱尔莉?肖特。”

  不知为什么,她又有一种悲伤之感。

  “你呢?”

  “玛尔。”

  莉莉一愣,她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在艾德的马车上!

  “你就是那个布下了作为建造赫顿玛尔基础的魔法阵的大法师!”

  莉莉对玛尔令人失望的话语无可奈何,刚开始的兴奋退去,她又感到一种无能为力的失落。

  但突然,她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也是她从小渴望多年的愿望。

  “那么你能教我魔法吗?”

  玛尔又一次的沉默。

  他从这个女孩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气息——与他年轻时一样锐利的坚毅。

  如果好好打磨,想这女孩日后,或许不会逊于自己吧。他突然有这种感觉。

  可惜,如果在年轻一百岁,他会亲自打磨她。但现在没时间了。

  “努力也无法拖延死神的脚步啊。”

  玛尔打断莉莉的话。

  “但我可以把你介绍给一位不逊于我的大法师。”

  “哦?他也创造了一个伟大的魔法阵吗?”

  莉莉天真的想。

  玛尔没有回答。乌鸦的喙突然指向一旁。

  “左起第三个书柜,左下角那本绿封皮的书,帮我拿过来。”

  莫名其妙的莉莉还是顺着乌鸦喙的指向走去。那本绿色的书布满灰尘,躺在玛尔所说的位子。

  她吹去灰尘,用手去拉。好重……拉出来了。

  “吱嘎……”

  一种厚重而不和谐的齿轮摩擦声在房间内响起。

  莉莉惊讶的看着墙脚一个看上去好重的白色书柜慢慢升起。书柜后是一个不大的门,两排火把照亮甬道,尽头似有点点蓝光。

  她楞了一下,回过神,走到玛尔身边。

  如此靠近的看着干尸般的玛尔,莉莉还是觉得不大自然。

  坐在轮椅上的玛尔还是高于六岁的莉莉。

  乌鸦转过眼,他看着莉莉,却想起自己唯一的女儿——她夭折于一场瘟疫,拥有连教授人类魔法的妖精都嫉妒的天赋的他也无法阻止病毒的蔓延。

  我已没有时间亲自打磨你,但起码,可以帮你一步。

  他默念法咒,他体内许久没有流动过的魔力又一次汇聚。

  记忆,往往会阻碍你的前途。我见过太多留恋于过去而断送了未来之人。

  如你想前进的更远,便不能拥有太多的负担。

  一个金色的魔法阵,出现在莉莉眼前,她的青色瞳孔中映着惊奇,长发与衣袖微微扬起。

  我将封印你的记忆,让你不被过去拘束。

  当你成长到足以打破我设下的枷锁,才可以找回真正的过去。

  以及,我给你的礼物。

  法阵旋转着扩大,突然一闪而逝。

  房间里,只剩下了玛尔一人。

  “连声再见都不说,真没礼貌。”

  曾创造无数奇迹,留下无数传说的大法师玛尔,躺在轮椅里,似是自言自语。

  乌鸦飞起,冲上高昂的顶穹,塔式的建筑被束在封印里,几百年都未有人闯入。而那个女孩……

  或许,这就是虚祖人常说的,缘吧。

  “不知道又分出了一百年的魔力,还能活多久啊。”

  乌鸦落地,如人般站在地板上。

  突然,乌鸦的身躯诡异的膨胀,羽毛散落,竟是人形。

  现在站在地板上的,已是一位身着白衣的高挑中年男子。

  据说早已失传的远古魔法中,有着将动物的体态与能力附着于自身的召唤术。

  玛尔笑笑,他有着上古人典型的健美体躯,以及超逾人类近似精灵的寿命——虽然这漫长的生命也只剩最后一小段而已,但他这程度的魔法师,容颜早已不随时间衰老。

  他看看轮椅上的“干尸”,他的替身,比他本身更有千年不死的感觉。

  “诺顿小鬼的人体血管人偶模型真有这么恶心吗?”

  他挥手撩开泛黄的纱麻布。比想象中更古板的脸。人偶皮肤蜡色透明,逼真的突出了皮肤下的血管,心脏的位置是一个疏导齿轮,红颜料由此源源不断的在人造血管里流淌。它口中还恶趣味的装了一个风车,模拟呼吸。

  “算了,不管了。还有更要紧的事呢。”

  他修长的手指富有节奏的敲着大理石的台面,发出低沉的回响。

  酒吧里,三位男性侍者游走于桌台之间。他们虎背熊腰的身材让人怀疑他们侍者的身份。吧台的另一边,两位年轻且尚有几分姿色的女子,穿着妖艳华丽,游刃有余的与几位半醉的男性调情,她们姿容轻窕,但举手投足间却显出受过多年训练的样子。青年不动声色,却都看在眼里。

  “爷,喝点啥?”

  老板娘一边讨好的问,一边偷眼瞄了下青年的胸前。

  奇怪?这徽章……以往在这一带混的不都是“斧头”“长毛象”吗?这一片漆黑的是……

  多年摸爬滚打的经理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依然一副招牌式的媚笑。

  “热槟啤还是加冰鸡尾酒?”

  她报出一些边疆常见的劣酒名。以往,也常有圣十字军的士兵在巡逻过后来此喝酒,但大多成群结队,嬉笑打哈,不似眼前这位生面孔,孤单形影,不喜言语。

  边界的小曲回荡在酒吧里。酒吧的一个角落,黯淡的灯光下,有四位戴着黑白面具的乐师持者大小不一的乐器演奏着。这是一首描述人类男子爱上精灵女子的公国歌谣,在边界很流行,但不得不说,这四位演奏的很烂——也难怪,这危机四伏之地连最次的云游歌手也不愿光顾。青年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过目光。

  “我听说,这里有一些特别的,比如……南多拉凤凰酒。”

  青年的声音很低,不知是故意还是习惯。

  南多拉,是位于帝国中原地区最为著名的产酒地,而那里最富盛名的,就是以“火烈”著称的凤凰酒。

  老板娘一愣。略有些紧张,但她还是很快安定下来了。

  凤凰酒虽然产自帝国,但是在整个阿拉德都相当流行,属于正常的交易范围,不算走私。那为何她还会紧张?

  “艾儿,拿瓶好的招呼爷。”

  她冲那两个艳女之一喊了一声。

  “来咯。”

  那女子摇着裸露的腰肢,风情万种的走来。她一边从背后的架柜上拿出一瓶花饰复杂的酒瓶和一只高脚杯,一边向青年暗送秋波——可惜后者不为所动。

  她妖娆的起酒,把玻璃杯摆好,盛满。期间一直有意无意的暴露她诱人的双峰——可惜青年依旧不为所动,连敲击大理石台面的频率都没有变动。

  红色在酒杯中苏醒,香气在酒吧里弥散。青年举起杯,极浅极浅的抿了一口。水纹微荡,复又静止。

  “好喝吗?”

  艳女酥酥的问。

  青年没有回答,放下酒杯。

  艳女讨了个没趣,走开了。

  “你的女儿?”

  青年看出女子脸上与老板娘有几点相似。

  “是啊,我个不争气的,生了俩没用的女儿,她们那赌鬼老爹又死了,我只能打发她俩接待客人。”

  老板娘看了青年一眼,本来怨天尤人的脸翻书似的又变成讨好的笑。

  “要是爷喜欢……”

  “幸好你没有儿子。”

  青年似乎话中有话的一句,在老板娘耳朵里却如同敲山震虎。她不禁后退两步,两眼惶恐。

  “我很奇怪一点。”

  青年举起酒杯,凝视着那诡异的红。

  “南多拉距此几万里之遥,就算以最快的军马日夜兼程赶路,也得一两个月方可到达。更何况现在帝国与公国关系紧张,关卡繁琐。”

  “但这‘凤凰酒’,自酿出不会超过三天。”

  “你怎么做到的?”

  老板娘慌里慌张地想要解释。但青年把食指放在嘴唇前,冷容不变。

  “我知道啊。”

  他表情依旧,但给人的感觉越来越恐怖。

  “这边塞常产的一种葡萄酒,经过一些特殊的处理,可以变成类似‘凤凰酒’的味道。”

  “这样就可以卖大差价了吧。”

  他音调不变,但给人的感觉越来越诡异。

  “但是这种处理需要一种特殊的材料哦。”

  “男婴的血。”

  他抬头,盯着逐渐崩溃的老板娘。那眼神,宛若审判。曾经,她以老朋友的身份拜访玛尔时,曾听他提过这本书。

  但这女孩是如何得到的。

  她把目光从封面移回女孩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娜娜亚诺?玛尔。”

  莎兰不禁微笑。太假的名字。

  但她也知道了作假者是谁。

  玛尔,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你说要学魔法对吧。”

  莎兰伸手,温和的抚顺女孩的头发。

  她得到了女孩肯定的回答。

  “跟我来。”

  莎兰回过神时。女孩的歌声恰好停止了,只留下空气微微的震动。她依然闭着眼,没人注意她脸颊的泪。

  低下的观众尚未回味过来,司仪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西海岸魔法学院,六年级全体同学,于不久前一次同学派对,不幸遭遇严重火灾。”

  司仪尚未说完,台下已是嘘声片片。

  “除娜娜亚诺?玛尔同学以外,十九位全部遇难。”

  哗然,彻底的哗然。

  “什么?火灾!是格玫爵士山林别墅的那场火灾事故吗?”

  “好像格玫爵士的孙子也是第零班的成员啊。”

  “听说那次火灾由于格玫爵士储存在别墅里的特殊熔炼材料,相当严重呢。周围几十条街都着了。”

  “可怜啊,明明都是那么优秀的孩子。”

  娜娜亚诺在这样的喧哗声里走向演讲台。司仪乖乖的让开。

  她平举起照片,赫然是第零班全体学员的合影。

  她目中含泪,声音颤抖。

  “哈欧?诺布,女,21岁。”

  她弯腰鞠躬。

  “纳尔?德里斯,男,22岁。”

  再次弯腰鞠躬。

  “哈布贡?里萨德拉,男,18岁。”

  再次鞠躬。

  止住喧闹的人们这才明白,她是在为所有死去的同学鞠躬。

  全场死静。

  “普佐赫?格玫,男,17岁。”

  第十九躬,她鞠得微长。

  这是一个特别的人。作为格玫家的末孙,他是班级里除她以外最小的。成绩也是最差的。但天性活泼的他却是第一个向她告白的男生。她拒绝了。

  那是他生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而那天,他从火光冲天的屋子里背出了她,没有说话,却又冲进火海。

  随后,屋子发生了可怕的爆炸。

  她再一次九十度的长鞠一躬。

  不只是谁的带动,人们纷纷站立,脱帽致哀。

  女孩最终从另一侧的幕布走下了高台,人们也坐了下来。剩下的时间由司仪负责打发。

  没人注意,本属于莎兰校长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唱得不错。”

  后台,莎兰对已经换上衬衫短裙的娜娜亚诺?玛尔,面带微笑的说。

  “哦。”

  面色冷淡的娜娜亚诺?玛尔机械的回复。

  她太悲伤了。莎兰理解这个比起弟子更类似于自己女儿的女孩。

  与莎兰见面后的两年,刻苦学习了两年魔法而且天赋异常的娜娜亚诺参加了西海岸魔法学院的入学考试,以惊人的实力通过了测试,并且被选为了第零班的学员。而即使是在高手如林的第零班,作为班长的她也总保持着第一的完美成绩。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外貌上她也从秀气的六岁小女孩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十六岁少女。性格也变得活泼起来。

  娜娜亚诺?玛尔站了起来,挥挥手招起身边一柄有着金色狮头为头饰,雕文复杂的灰牙木法杖——神器级别的斯芬克斯之谜世间仅此一把,是她十四岁时作为一名有资格拥有专属法杖的正式魔法师所收到的生日礼物。同年,她选择了最为正统也难修的元素师作为自己日后的道路。

  “有按时吃药吗?”

  莎兰一边提防着他人小声地问,一边看着娜娜亚诺熟练的运用珍珠发簪把垂下的金发卷在后脑勺上。

  “恩。”

  娜娜亚诺回答。卷上头发,穿着敞领红格黑底衬衫与红条黑底短裙,配上黑色的长厚丝袜以及黑色舞鞋,日常打扮的她比起台上更有年轻人的味道。

  但那冷淡的容颜没变。

  莎兰作为校长,是为数不多的知道第零班真相的几人之一。名义上,第零班只额外教授一些高等魔法。但事实上,他们让学生学习的是魔法中的禁术。

  黑魔法。

  她曾想防止娜娜亚诺?玛尔进入第零班,但无奈,她完美的成绩甚至传到了斯卡迪女王的耳内。要知道,她虽是校长,但不是最大的。

  莎兰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缓和黑魔法对身体的伤害,虽然只是杯水车薪。

  前台,似乎仪式已经结束,客人正在退场,有些不和谐的喧闹。

  莎兰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从礼服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正准备离开的娜娜亚诺?玛尔。

  “给你的。”

  娜娜亚诺?玛尔接过信,扫了一眼,黄色的牛皮信封,工整平洁,角落端正的连体字有些奇怪的眼熟。

  艾德?凯洛达。【续上】

  虽然他很想去墓地看完一下曾经的队友以及尊敬的队长,但是有要事在身,他也不得不保持匆匆的脚步。

  作为第零队的队长,他干得另一件“出格”之事就是队徽的选择。他完全没有遵循传统,而是出乎意料的选择了漆黑一片的“夜”作为队徽。

  夜是沉默的颜色。我们的存在就是成为比夜更深的黑,比恶更重的罪。

  他是这么解释的。

  从此,这任第零队有了一个新的别号。

  夜队。

  继续向前就是新兵的营地,被士兵们戏称为“猪圈”的这里比起正式队员的驻地天差地别。更别说有着独立营地以及个人房间的第零队了。翰德想。那时候我可被夏夜的蚊虫以及冬日的冷风折磨得不轻啊。

  如今,他从这一届的新兵里挑了三个非常有潜力的家伙,虽然他们目前的实力尚不及正式的队员,但是好好的栽培也很可能大有发展。特别是那个家伙。翰德脑海里浮起一张爽朗的笑脸。将材。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家伙时所评价的。

  作为第零队的队长,虽然只是队长级别的军士,但实际上,他拥有超越除第一团团长以外的九位团长的地位。略施手段就将那三位新兵调入第零队的驻地,同吃同住同训练。

  不知不觉的,就到了街道的尽头。这里是城市中央的一所大礼堂,现在是圣十字军的司令部。巍峨的大礼堂有着高出其他所有建筑的望台,站在这里可以俯视全城。

  “恶魔贵族”迈步登上高高的大门台阶,门前的卫兵早已认识这位著名的人物,很恭敬的点头问安。他依旧昂首迈步。之所以清晨到此,就是因为司令的命令。紧急召集。

  能让一贯谨慎有加的司令称为紧急的情况,翰德也不不敢马虎。

  推开红木的重门,屋内空间很大,光洁的木板是按司令的要求每日擦洗的。不过没有什么家具,除了屋顶巨大的水晶灯以外。

  不过上楼的时候,他倒碰到一个熟人。

  “小翰德,好久不见啊。”

  打招呼的人穿着古朴的鹿皮甲,温暖而轻便。手上的露指羊毛手套也是一样的风格。毛躁的中长银发和下巴上明显没有刮干净的胡渣子是他突出的标准。一张微笑的脸上略有些常年拼战的痕迹。

  “嗯,温尔逊。”

  温尔逊·法朗。现任司令部亲卫队队长。体格强壮而步伐灵活,号称“猴王”。

  翰德虽然精通所以长短武器,但毕竟人有长短处,剑是他的长处,弓箭是他的短处——虽然他的箭术比起一般士兵也算是精准的——而这恰恰是温尔逊的长处。

  与大部分士兵不同,出身打猎世家的他有着完美的弓箭手身材以及视力超群的灰色眼睛。据说他使用紫衫木长弓骑射时,一千步内百发百中,而且可以轻松穿透三层牛皮木板。

  作为亲卫队长的他出现于此不算奇怪。

  “找司令?”

  “嗯。”

  打过招呼后,二人擦肩而过。当初“神风”亚瑟·罗宾逊队长在的时候,技压群雄。翰德踏着略有老朽的旋转楼梯登上二楼。如今是三足鼎立。

  身为第零队队长的他剑术无人可挡。司令部亲卫队队长温尔逊的弓箭射无虚发。而还有一位,一团团长,号称“雄师”的那家伙,有着令人无解的双刀——但其实,翰德认为最恐怖还不是这三个家伙。那个人,甚至不用武器,就可致人死地。

  他来到一扇门前。十年前,作为新兵的他就是在这扇门背后,第一次见到了圣十字军的司令。那时候,他看过那封信,对他说了这段话。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小子,哦不,或许我该称你为,翰德先生。”

  “这么急的叫我有什么事吗?”

  房间里非常干净,地板是灰色的沙木,光洁的可以照出人影。一面墙上的窗户上爬了只无名的昆虫。而窗户的对面则是一副名画——沉船上祈祷者。画面上是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即将沉没的船只,以及船只上一位脸色惶恐而合掌祈祷的客人。除此以外,还有一台“咚咚”作响的座钟以及一对桌台和椅子。在没有其他家具。

  “一个任务。”

  意料中的结果。翰德思量。

  司令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貌,都没有变。穿着灰色毛衣,带着牛仔帽的莫里兹·德克即使六十由于依然有着典型的绅士风范。他有着灰色的卷发和稍长的胡子,皱纹如同刀削似的刻在脸上,满是沧桑。而最令人记忆深刻就是他被称为“乌鸦”的原因——那双似乎可以看透你心灵的眼睛。

  原本担任第一团团长的他在上一任司令寿终正寝之后得选继任,如今已有二十个年头。如今的他双手十指交叉,“人”字的撑着下巴,面色深沉。

  按照圣十字军的惯例,每一任司令去世,全体士兵将在各分部分部长,一团团长,第零队队长,司令部亲卫队队长,以及参谋部部长中投票选取下一任的司令官。

  “怎样的任务。”

  第零队,可以说是司令部的特殊行动队,一般小队无法完成的任务往往交给他们执行。就像前一阵的男婴事件一样。翰德想起,内心还略微有些不平静。

  可是,他在意的是,让司令称为“紧急情况”的任务,该是怎样的程度。

  “你很好奇,为什么是‘紧急情况’,对吗?”

  莫里兹司令轻易的猜出了他的心思。年事已高的他早已不适合冲锋陷阵,但是头脑的灵活犹如青年,加上丰富的经验使他往往能迅速的做出最准确最合适的判断。

  而且,最令人佩服而且害怕的,还是他看人的本领。

  得到翰德肯定的眼神后,莫里兹依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反问。

  “德洛斯的皇帝遭到暗杀了,知道吗?”

  “嗯。”

  这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阿拉德大陆。可惜没有成功。翰德对这位“暴君”一贯没有好感。

  “里昂·海因里希下了通缉令。提供线索的奖励是一百万金币,而捉拿的奖励是十亿金币,外加封爵——呵呵,很诱人的奖励。”

  “抓到了吗。”

  翰德希望是否定的答案。

  “抓到了。”

  “谁?”

  “我们。”

  莫里兹司令的眼神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前几天,我们的巡逻士兵在边境抓到了一个虚弱的女子。和通缉令上画的一模一样。她应该很多天没有吃东西了。估计是暗杀失败后企图窜入我国疆界。”

  面对司令的叙述,翰德没有说话。下面一个问题已经很明显了。怎么办。

  不过,如果司令的决定是妥善安置的话,他应该召集事务官和炊事员,而不是身为第零队队长的他。

  “我决定将她……押送去德洛斯帝国。”

  莫里兹司令的话,有些底气不足。

  他曾试着派人拷问那个刺客,但是对方什么都不说。无奈之下,他只得将其藏匿起来。

  翰德沉默了一会儿。不出所料。

  “为什么,去帮助敌人捉拿他们的敌人——那个刺客应该是我们的朋友。”

  其实,他很清楚原因。

  “如果我们窝藏帝国的通缉犯的消息走漏到里昂那家伙的耳边,他会采取什么行动。”

  莫里兹盯着翰德的眼睛,却被后者避开。

  “以此为借口,攻打公国。”

  而翰德和莫里兹都很清楚开战的结果将会是怎样。

  年轻人沉默的思索了一阵,一切信息都指向他不愿承认的真相——司令是对的。

  “那为什么非得是第零队。这样的押送任务派给其他小队不行吗。”

  翰德冷淡的问。那些家伙应该很高兴领赏钱吧,即使那是帝国的钱。

  “我有一个担心,那个刺客能在复杂如迷宫的皇宫里找到里昂的所在,肯定不会是泛泛之辈。”

  “不过她被抓了。”

  “可是,还有同伴呢。我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万一有同伴来救,想他们的实力也不简单。如果一般的小队押运,恐怕抵挡不了。如有万一,帝国必定会以此滋事。”

  那些“伙伴”,怕是相当棘手呢。翰德露出了冷冷的笑。

  “而且第零队人数少,如隐藏身份,更便于执行这类任务,对吧。”

  司令点点头。

  “那么,任务就是,押送刺客去德洛斯帝国。不得有误。一周后出发。”

  脸色不悦的翰德很不情愿点点头。

  随后莫里兹司令将手一放,身体向后一挪,靠在背椅上,翘起二郎腿,面色微笑。

  他谈完公事后常喜欢在聊聊天,那时候就是这种姿势。

  “翰德啊,最近伤有没有好点。”

  莫里兹司令始终没有忘掉面前这个年轻人被安放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当然,他只是告诉翰德,介绍函上说他背上有旧伤,让他照顾照顾。

  不过现在,他问问这个也不过是转变一下气氛。

  “还好。”

  其实一点都不好。背上那火烧似的伤总是时不时的“造访”他一下。而且,最近越来越频繁。

  “嗯。那就好。”

  莫里兹司令点点头。

  “还有事吗?”

  其实他一直有个疑惑。

  翰德想了想,虽然有些不敬,但他决定开口,询问一个他一直在意的疑惑。

  “为什么,明知道是棋子还甘愿被利用。”

  这次,“乌鸦”沉默了。作为一个聪明人,他明白另一个聪明人的意思:明知道协防边疆会让圣十字军变成公国的替罪羊,却还要答应女王的提案。

  如何回答。你还年轻,应该不会懂吧。他沉思。是的,你的剑术与智谋早已超越你这个年纪,但是有些东西,只有岁月的沉淀方能让人明白。

  “你看这幅画。”

  莫里兹司令抬了抬头,用下巴点点他对面的那副名画。

  翰德顺着看去。一幅画,然后呢?

  “被惊涛骇浪击倒的船只上,又怎能有幸存之人呢?”

  莫里兹司令的话,话中有话。

  两个人对视着。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乌鸦”终结了沉默。

  “我爱这个国家。”

  你不懂得,是的,你还太过年轻。

  “好了,你可以走了,翰德先生。第三章:召集

  贝尔玛尔公国——德洛斯帝国边界斯潘城

  在这边界上,大型的都市就像这里的人口一样稀少。但是那种如同小型的城镇,倒是多如繁星,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应该就是斯潘城。

  按理来说,这个一无经济,二不险要,三少人口的边陲小镇,甚至没有臭名昭著的资格——事实上,几年前,这里确实就是一个靠着少量猎获养活少量人口的默默无闻的小村子。

  但是一个组织——不,严格来说,但是还只是一个人——的到来,改变了它的面貌,也赋予了它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黑城。

  那个组织叫逆耀团,全称是“与光相逆的荣耀佣兵团”。

  被破旧的路灯所照亮的石板街道,鲜有行人。倒是路的两旁,破木板的店铺倒都是灯火通明,旁边成群结队的醉汉和刚刚出来活动的妓女吵吵嚷嚷,让这里的夜晚显得额外喧嚣。

  可是突然,路上出现了一个罕见的身影。大家都反常地静了下来。

  因为出现的人物,很是反常。

  一个教士?

  宽厚臃肿的教士服,镶着金边的教士礼帽,以及在地上拖沓拖沓的教士鞋。

  稍稍与教士身份有些出入的是来者满头浓密的金发以及年轻俊朗的面貌。

  他顶着昏暗的灯光,为喧闹的街道上带来片刻的安宁。

  而片刻的安宁之后,便是更甚之前的喧闹。

  “一个教士!”

  “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披着教团袍子的家伙!”

  “奇迹啊!原来神记得这里!还是说教士也需要片刻的欢愉?”

  与其他地方不同,教士在这里没有得到任何人期盼救赎的眼神,反而是嘲讽和调侃居多。

  浑浑噩噩的街道也没有教堂让他旅居。

  这时常爆发铁与血之地,人们不信神,而相信响当当的刀剑和响当当的铜板。

  这一切,都拜那个家伙所赐。

  在这边境之上,他就是神。

  但教士的神情和他在赫顿玛尔后街广场布道时别无二致——平静而安详,低语着“诸神保佑。”

  他谦卑的低着头,步履平缓,似乎没有注意到越来越靠近的一群流氓混混。

  “嘿,小子,怎么敢一个人在这里?”

  说话间,一个似乎是领头的打大耳环的家伙,很故意的撞了低头的教士一下。

  “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他没有得到他想象中惊慌失措的答案——就像大部分浪荡子一样,都觉得在教堂里颂歌布道的家伙只有两种身份:骗子和软蛋。

  所以他得寸进尺,很故意的撞了那教士一下,然后装作很无辜的模样。

  “你干嘛撞我?!”

  一口很浓的酒气吐在教士头上。

  周围看上去五颜六色的不良少年围着教士,哈哈的大笑——毕竟处在社会底层的他们,生活里也就剩下戏弄他人这一件乐事。

  而看似文弱的教士依旧是低着头,步履缓缓。

  “撞了人就要赔钱啊。”

  为首的那个看教士出奇的冷静,不禁怒火中烧,伸手抓向对方的胳膊。

  “看来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不知道‘黑城’的规矩。”

  笑声突然停住了。

  那青年的手,意外地滞在空中。

  破旧的灯光不在摇晃。

  街道旁的人流不在游走。

  甚至连月亮都停止了在乌云里穿梭。

  空气中,似乎游荡着一些金色的风尘。但是诡异的静止住的人们却没有注意——也无法注意。

  唯一保持运动的只有那个教士。

  依旧是步履缓缓,略厚的教士鞋经过长途跋涉,却一尘不染。,此刻依然轻松的迈步。

  他轻而易举的跨过了那些混混们组成的“包围圈”。

  闷头赶路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第一次抬起脑袋,回身走到那个为首的打着大耳环的青年身边,伸出带着银色手套的手掌在后者肩上轻轻一拍。

  四周依然像是蜡像一样纹丝不动。

  但刚刚还好像中了魔法似停住的青年立马动了一下——崩溃似的倾倒。

  若不是看似弱不禁风的教士把他扶起,他可能要瘫坐在地上很久了。

  外表的狂暴与内心的脆弱往往是成正比的。游走四方多年的他熟知这一点。

  “诸神在上。”

  和所有教士一样的开场白,毫无新意。

  “哪里能找到约翰·凯文。”

  “约翰·凯文!”

  这个名字让刚刚还两眼无神的青年立刻恢复了神色——一种恐怖的表情。

  “你找‘逆耀团’的老大干什么!”

  “哦,不巧,神有些悄悄话,要我转达给他”